幽暗的火

“求求您,行行好吧,”诈骗说,“我和硬顶真的要饿死了。”

  “我能看出硬顶精神不太好,”威震天说,“可你看起来油光水滑啊。”

  “硬顶一直把最好的东西让给我吃,”诈骗说,“这是不可能长久的。我们非常需要能量块,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

  “求求您了,威震天大人,”硬顶也终于战胜了他对威震天的恐惧,开始和诈骗一唱一和,“我们只是想要吃的而已,我们不会做坏事的。”

  威震天环视了一下四周的瓦砾,地面上的凹痕,远处还散落着五六个昏倒的倒霉人类——幸好只是失去意识而已,还能听到呼吸声,并没有更重的伤,也没见到什么血。

  “这能算‘不会做坏事’?”威震天说,“看来你们重新定义了‘坏事’。”

  “赛博坦和地球有不同的标准嘛,”诈骗说,“来地球这么多年,自然会改变一些语法。”

  “如果不是因为太饿,我们绝不会主动出现在人类活动范围内,更别提顶撞您,”硬顶说,“大人,您是了解我的,我一向对您毕恭毕敬……我们只是没有别的办法……我不想落到汽车人的监狱里,我好害怕……”

  “不要做坏事,就没什么可怕的,”威震天说,“有我在呢。汽车人也没能把我怎么样啊。”

  “恐怕汽车人对‘坏事’的定义和我们也有点不一样,”诈骗说,“我怕的正是这种定义呐。”

  “听说汽车人甚至会强制霸天虎滞留在变形形态,”硬顶说话时真的抖了起来,“我不想被停在车库里!……甚至不能变回人形,这要怎么上厕所啊?”

  “没有这种事,”威震天说,“我和汽车人合作十五年了,从来没见过他们这么做……”

  威震天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他很清楚他没有说服诈骗和硬顶,更没有说服他自己。是的,他从未见过擎天柱或者G.H.O.S.T.成员做这种事,可他只有一双光学镜。他们在他的视线之外做了些什么?他一无所知,而且也无从得知。声波已经离开他很久了。

  “……仓库。”他轻轻地说。

  “什么?”诈骗和硬顶同时说。

  “G.H.O.S.T.仓库,在维特维基物流中心,和人类的其他集装箱在同一处,”威震天说,“里面有汽车人的日用物资,去那里可以偷到能量块。G.H.O.S.T.滥用无人载具技术,晚上根本没人看守。”

  诈骗沉默了三秒钟,然后以迅捷到他几乎听不清的速度开始给他唱赞歌,一瞬之间简直成了啰嗦再世。他做了个手势制止诈骗。

  “我会等十秒钟,然后我会开炮清场,”威震天说,“我建议你们在我改变主意之前离开这里。”

  诈骗和硬顶立刻照办。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擎天柱如此愤怒了。强颜欢笑的尴尬模样消隐无踪,此时的擎天柱与平日判若两人;他能感到擎天柱本人也在努力克制对他掏出斧子的冲动。

  “六个人,足足六个人,”擎天柱说,“严重的骨折、脑震荡和内脏损伤,到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而你就这么放走了诈骗和硬顶?你当过他们的头子,你比谁都清楚他们能造成多大破坏,对吧?”

  “他们还有呼吸,我也没看到血泊,”威震天说,“我当时以为是轻伤,我真的没有意识到……”

  “这不是你有没有意识的问题,”擎天柱说,“这是客观伤害的问题,是真的有人濒临死亡的问题。我们努力了这么久,牺牲了这么多,拼尽全力建设和平的地赛关系,而你就这么随手——”

  “诈骗和硬顶不可能跑太远,而且威震天给的地址也很模糊,”艾丽塔打断了擎天柱,“这件事还有救。我能想办法钓到诈骗。”

  “很好,那就去准备吧,”擎天柱说,“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抓那两兄弟。”

  艾丽塔离开了会议室。擎天柱低头瞪着会议桌,沉默了好几分钟都没有说话。威震天感到了开腔的义务。

  “靠抓捕是永远也抓不完流散虎子的,”威震天说,“你我都很清楚这一点。”

  “靠嘴皮子也永远不能说服这些兵痞,”擎天柱说,“你我都很清楚不是每个霸天虎都像你一样有良心。”

  “他们只是……饿了,绝望了,于是就会胡乱伤害人类,以为能捞到好处,”威震天转过头,不想看擎天柱的眼睛,“该做的事是喂饱他们,让他们有更好的去处,而不是不断用武力来威吓胁迫……那正是我过去的错误……”

  “如果诈骗当破布娃娃一样随手扔出去的人类是多特·马尔托,”擎天柱说,“你还会继续说这种事不关己的漂亮话吗?”

  威震天知道自己不是在理的一方,可一股自私的怒意依旧在他的火种中燃烧,像毒蛇一般攀上了他的脊梁。他咬紧牙关,用力控制住了自己。

  “多罗茜已经不会再参与任何与赛博坦人有关的事务了,”威震天说,“她已经受够了苦,她已经远走高飞……她不会被卷进来的。我不会让她被卷进来的。”

  “哦,她会的。”擎天柱干巴巴地说。

  擎天柱按下了一个按钮。投屏上出现了多罗茜·马尔托的完整生平资料,以及G.H.O.S.T.对她的行程安排。

  “马尔托中尉下个月就会举家搬迁到维特维基,开始和我们一起工作,”擎天柱继续说,“G.H.O.S.T.已经为此准备了将近半年;是时候把这件事告诉你了。”

  有那么一瞬间,威震天真希望自己没有任何良心,没有任何自制力。这样,他就可以像个标准的霸天虎那样拿出武器,冲上去把擎天柱撕扯得零件满地,然后再杀光G.H.O.S.T.里每一个做出此类决定的、贪婪卑劣的蠢人,用他们的鲜血涂满地下室墙壁——

  他握紧右拳,然后又松开了手。擎天柱平静地看着他。

  “多罗茜甚至不喜欢你,”威震天最终说,“这企划书说要用护林员岗位来诱骗她,可她迟早会发现真相。她不可能同意的,最后她只会带着家人一起搬走。”

  “所以我会需要你来说服马尔托中尉,”擎天柱说,“她讨厌我,可她听你的。”

  “你怎么敢——”威震天说。

  “自从马尔托中尉搬去了费城,你俩已经有多久没见面了?”擎天柱说,“你还从未见过她和阿利克斯的孩子吧?生了两个呢,以后也许还有更多。难道你不想见见他们吗?”

  “我有自知之明,”威震天说,“我远离她的生活,我会控制自己,而不是——”

  “许多霸天虎都在维特维基失踪了,光靠本地的G.H.O.S.T.人力根本不足以应付这种级别案子,有太多的特工都是新人,”擎天柱说,“我们急需经验丰富的老兵帮助,马尔托中尉是我们的最佳人选。你几分钟前还是一副诚心想解决霸天虎问题的样子:难道你现在就不想解决了?”

  “我……”威震天说。

  他想同意。他想拒绝。他想见她。他不能见她。不,等等,他可以见她,甚至可以一起工作,重新共事,度过与彼此独处的时间……他在天上,她在地上,赛博坦人与地球人,霸天虎与人类士兵……

  “……等她发现你们的小动作的时候,”威震天说,“打电话叫我过来便是。”

  他转身走出了会议室。他决定去训练室泻火。路上,他与拿着诈骗任务资料的艾丽塔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