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同手足

威震天比红蜘蛛自己都更了解红蜘蛛。

  红蜘蛛总以为他没发现,总以为他是在很久以后才看穿了背叛的野心,但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在第一次和红蜘蛛见面时就察觉到了。当时他说了句特别傻的话:当着三架飞机的面,问飞机能不能飞。

  他记得自己当时的赛语口音仍然很重(后来声波花了大约五百年帮他纠正了发音),记得内脏裸露在外经受粗暴修缮的疼痛。角斗士急着赶下一场演出,没空也没钱做更细致的手术。

  而红蜘蛛在那一瞬间流露的轻蔑眼神,他更是记忆犹新。

  嚯,哪来的乡下人!他几乎能听见红蜘蛛用公鸭嗓说出的心声。他记得自己以为红蜘蛛当时就会转身就走。他明白的,他只是一台冷铸的下等矿机,卡隆的网红戏子,很久以前写过一些不成功的政论文章……谁会相信他呢?谁会给他政治投资呢?谁看到他这幅样子会不嗤笑呢?

  出乎他的意料,那时的红蜘蛛没有笑,而是向他表示了忠诚。无论是这种忍住不笑的自制力,还是这种哪怕仅存于口头的忠心,后来都再也没有出现过。

  如今红蜘蛛看向他的眼神里只有恐惧。

  这不难理解,因为他不久前刚刚训诫过红蜘蛛。他是收了手的,这点双方都很清楚。红蜘蛛只是擦伤了些外皮,核心功能依旧正常运作。他这新B2形态的威力尚不明了。他已经等不及要在汽车人身上试试了。

  但首先,要处理霸天虎的资源匮乏问题。更有甚者,比资源更匮乏的是他们的运力。

  如果他们没有撤离地球的手段,那他们就无法补充能源。但如果他们没有能源,他们就无法撤离地球。

  这是可鄙的悖论。唯一的解法,就是向汽车人假意投降,利用汽车人的运力,脱离这颗该死的土球。

  他拒绝去思考他在汽车人那里将会面对的东西,于是其他记忆便涌了上来,顶替空位。声波的期待,针鼻的痛苦,魔牛的失望,闹翻天的沉默,震荡波的阴谋……死锁逃走了,现在又投奔了汽车人……霸王此刻身在何方呢?他分身乏术,根本没有多余的资源去搜寻……塔恩只会自作主张,然后号称是奉他命令,一点忙都帮不上……萨拉斯带走了最后一批量产兵,再也没有垫底的了……于是现在就只剩他最后的忠臣在陪着他挨饿受冻……

  他不愿再想下去了,但他的脑模块没有停下。整整三年里他都没有身体,只有他的脑模块——还有声波——陪伴着他。如果声波听见了他脑模块中不受控制的噪音,那声波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现在他的身体回来了,但他脑模块里的声音并未消停。

  真有意思,太有趣了!他听见一个可怕的、熟悉的声音在高声嘲笑。那是环锯的声音。这就是你的理想吗?嗯?你反抗元老院就为了这个?

  如果可以的话,他会把自己的听觉模块拆掉。是的,是的,他现在终于有手了,和泡在罐子里时不一样……和针鼻不一样……他马上就可以迎来安静……

  然而漆黑崭新的手指只是徒劳地摩擦着同样坚硬的质地。震荡波把工作完成得太好了。矿13的确无与伦比。

  基地夜深人静,士兵需要休息。于是他转而将手握成拳咬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环锯的嘲笑愈发响亮。

  让我回忆回忆,你以前是写了些什么东西,才让你被我扎针的?环锯说。哦!你呼吁赛博坦下层人民的团结!你叫大家不要害怕暴力,不要畏惧强权,你说所有被功能主义压迫的赛博坦人都是情同手足的兄弟——不,等等,那甚至不是你说的,那是界标告诉你的,你只是偷——

  他舒展了自己的手指,向喉咙深处抠去。恶心感喷涌而出,脑模块报错淹没了环锯的幽灵。

  这不是长久之计。于是他决定去找红蜘蛛。

  毫无预兆地,他打开了红蜘蛛卧室的房门。红蜘蛛还没来得及发出抗议,就被他一把按倒在充电床上,面甲与床板相撞,发出了几乎有些滑稽的砰的一声。“你他妈——”红蜘蛛说。

  “你不会想要吵醒声波来听吧,”威震天说,尽管他深知声波没有一刻没在听,“安静点,速战速决。”

  “速战速决?”红蜘蛛说,“哈,你终于承认你不行了——啊……”

  红蜘蛛的接口一向比红蜘蛛本人更诚实也更可控。他只是进行了轻微的舔舐和搓弄,交换液就开始乖巧地流出。他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但是松口了一会,以便对此进行评论。“彼此彼此吧,我看你也挺快的,”他揶揄道,“这么敏感……不会在我早上打你的时候,你就已经开始有反应了吧?”

  “滚啊!”红蜘蛛说。语气坚决,仿佛下一秒就会造反,就会起义,就会逃跑——可身体却纹丝不动,脚底的推进器毫无充能的迹象。与口头的豪言壮语相反,霸天虎的空指只是继续喘着粗气,以毫无尊严的姿势趴在充电床上,接口在威震天唇边抽动,交换液从威震天指尖流下。

  作为对服从的奖励,威震天以一种近乎虔诚的敬业心态,用舌头缓缓拨开接口旁的保护叶片,把整张嘴都埋在那片湿热之中。红蜘蛛这下终于动了,快感使之无法留在原地,蓝色的手在充电床上徒劳地乱抓。

  “你不是说……你要……速战速决的吗?”红蜘蛛说,“不会是老了……跟不上……起不来了吧?怎么到现在……还只有……嘴上功夫……啊?”

  “耐心,”威震天闷声说,“是一种美德。”

  他继续按摩着红蜘蛛的接口,吮吸着交换液,甚至开始摸向次级接口。红蜘蛛抖了一下,但仍然没有反抗。

  “你是了解我的,我这人没什么道德感,”红蜘蛛说,“我不喜欢玩虚的。我从来就不明白你对前戏怎么老这么执着,我上惊天雷的时候向来都直奔正事。再说了,这可是嘴啊?你倒也不嫌脏——啊……”

  威震天抬头时鼻梁刮过了接口,令红蜘蛛又发出了一声与粗鄙之语风格不符的娇嗔。

  “有没有可能,这就是惊天雷和你疏远的原因呢,”威震天说,“再说了,你的交换液尝着也比军粮好。”也比矿工的伙食好。也比角斗场的伙食好。也比垃圾星的鬼东西好。也比变成枪结果变不回来时的输液好。

  “呸!别和我提军粮!”红蜘蛛说,“每向一个新星球迁移,军粮的味道都能创下新低。这是怎么做到的?震荡波就不能管管吗,他连物理法则都能修改,能不能高抬他那唯一一根贵手,对能量块调味想想办法……啊……啊!”

  红蜘蛛的絮叨戛然而止,因为威震天的输出管终于进入了他。无论多少前戏都不能让插入成为顺畅舒适的体验,何况他目前这具B2之躯比过去的机型都更大。而这也正是威震天最爱的部分:在被潮水般的快感麻痹之后,再令红蜘蛛猛然陷入无法逃离的被入侵感。

  他永远看不厌红蜘蛛在那一瞬间的错愕和难受。他开始抽插。

  红蜘蛛不再说话了,也许是被异物的满胀感夺走了舌头。他满意地看到红蜘蛛蓝色的双手在充电床上握成了拳头。此刻就是他一整天中最快乐的时刻,他确认了红蜘蛛就像霸天虎一样是彻头彻尾属于他的,从印着霸天虎标志的外表到炽热紧致的体内都是他的。他弯下身,黑色的大手覆盖住了小一些的蓝手,把握紧了的拳头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同时下身仍然没有停下动作。接口旁一些肿胀了的保护叶片已经开始外翻了。

  “呃啊,”红蜘蛛说,“能不能……”

  威震天没有停下。红蜘蛛也没能继续说下去。

  红蜘蛛的背已经彻底紧绷了起来。虽然看不到红蜘蛛的脸,但威震天知道红蜘蛛此刻一定紧咬着嘴唇,拒绝示弱,拒绝痛呼出声。就像红蜘蛛过去所有的政变尝试一样——就像他过去所有的良好愿景一样——这也是注定要失败的。不过,红蜘蛛的接口现在已经被他弄得弃甲曳兵,松弛软榻,再继续折磨也没什么意义。于是他的指尖开始在更小一些的次级接口处打转。

  “不。”红蜘蛛说。红蜘蛛的嗓音已经变了,比平时的公鸭嗓更为破碎沙哑。

  威震天没有停下。他开始在手指上用力。

  “不,不,不,”红蜘蛛说,“我受够了,可以了,结束吧,结束吧。”

  威震天没有停下。他开始用手指抽插和扩张。

  “你脑模块被塔恩方言堵住了,听不懂赛博坦普通话吗?”红蜘蛛说,“停下啊,快停下啊!”

  威震天没有停下。他倒是拔出了接口里的输出管,但那是为了换个地方

  “够了,行行好吧,”红蜘蛛说,“算我求你,求你了……”

  红蜘蛛用双手在充电床上支起身,然后转过头来,仿佛面对面恳求威震天就能让威震天更同情自己似的。威震天根本不想看到红蜘蛛那张可悲的脸。他狠狠地把红蜘蛛的头按回了床上,面甲与床板相撞,发出了几乎有些滑稽的砰的一声。

  “身为霸天虎却不服从我,可谓是一种顽疾,”他在红蜘蛛耳旁嘶声说道,“我还以为我之前已经治好你了。看来还是不够啊。”

  红蜘蛛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他已经不耐烦了。他用连他自己都无可奈何的、矿13铸就的、依旧沾着红蜘蛛交换液的左手塞住了红蜘蛛的嘴,然后右手继续爱抚着红蜘蛛接口的敏感点。接口时至此刻依旧在分泌新的交换液。

  “我知道你很迷惑,”威震天继续说,“想想看,整整三年,都没有我在身边!……责无旁贷,罪无旁咎,霸天虎变得如此失败,全都是你的错。但这三年已经过去了……现在,我能帮你……”

  他又抽插了几次,终于过了载。他退出了红蜘蛛的身体。红蜘蛛没有说话。他收拾了一下自己,合上了前挡板。红蜘蛛没有说话。他静悄悄地走向门口。红蜘蛛没有说话。

  关门时,他看到红蜘蛛的红光镜凝视着他。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红蜘蛛最终也会像死锁和霸王那样离开。但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要是没有我,霸天虎就什么都不是,他想。而要是没有霸天虎,红蜘蛛就什么都不是。红蜘蛛太自私了,他不会自毁长城的。

  回房后,他睡了个久违的安稳觉。环锯的幽灵终于不再打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