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瞒下震荡波的事吧。”威震天对擎天柱说。

  擎天柱瞥了他一眼,没有解开面罩,看不清表情。

  “你自己也放走了大黄蜂,”威震天说,“你能理解的,对吧?我们只是要和人类合作,而不是把我们的老底都交给他们。”

  “你比我更清楚震荡波有多危险,”擎天柱终于开口说道,“毕竟,你们两个才是老朋友啊。”

  “震荡波只有在设施与资源齐全的情况下才危险,”威震天赶忙说,“震荡波自己是很弱的,不值一提……而随着战争结束,那种资源也不复存在了。”

  “我能理解你为什么不杀他,”擎天柱说,“我不会对你提那么过分的要求。也请你不要对我提过分的要求。”

  “求求你,奥利安,”威震天说,“震荡波已经被我冻住了,不会醒来的。相信我。求求你。”

  擎天柱皱眉,叹气,打开了面罩。没有面罩遮着的时候,擎天柱总是显得比实际年龄更老。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擎天柱说,“你自己也注意行踪。”

  “那是当然。”威震天说。

  在废墟之上,纪念碑与墓园拔地而起。最好的隐藏就是藏木于林,隐藏在谁也不去搜寻的光天化日之下。在最初的五年里,他连一次都没有去看过震荡波,生怕有人类察觉到什么。随着时间推移,这种可能性越来越低。他意识到人类就像他自己一样不想看到战争纪念。

  于是他开始定期造访震荡波。他假装震荡波仍然是他的朋友。他假装震荡波可以听到他说话。

  他带来能量块,书本,报纸,花。他有时还会带酒,在肃杀的静谧中喝上几杯。有时他甚至会稍微给震荡波解冻一些,输送一点能量给震荡波,然后在震荡波意识上线之前把震荡波给冻回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在帮助震荡波活下去,但震荡波绝不可能喜欢这个战后的世界。他在让震荡波保持活性,日后醒来时能更快适应和恢复,但他不可能允许震荡波真的醒来。不,不,这是不对的,他不应该再继续了,他应该让震荡波自生自灭,留在原地……

  骗子,他脑模块中的一个声音说。你很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四百万年了,暂时的停战都发生过多少次了?你比谁都明白,你和震荡波之间只是有了一场小小的争吵,不需要多久就能解除误会,然后你们就会和好如初,重新合作——

  “那不是误会。”在地下室的死寂之中,他说出了声,“震荡波认为人类是低等生物,就像他认为和汽车人都是低等赛博坦人一样,”熟悉的痛苦如同刀尖般划过火种,“这绝非小争吵。这是绝对不能和好的矛盾。”

  忘恩负义的东西,那个声音继续说。震荡波几乎是你的第一个朋友,最早把你当人看,最早平等对待你。你就这样回报他?

  “我开启这场战争是为了让所有人都再也不用跪下,”他绝望地重复道,“我开启这场战争是为了让所有人都再也不用跪下。”

  你就继续骗骗自己吧。

  他后来有一整年都没再去看震荡波。

  又过了一年。接着又是一年。再一年。距离战争结束,已经过去了十四年。他习惯了整日与幽灵局员工为伍的生活。他不仅和擎天柱变得愈发亲密,甚至和其他几个汽车人的关系也好了起来。他把霸天虎完全抛之脑后。他把震荡波完全抛之脑后。

  就这样吧,他想。就这样生活下去,直到每一个想要重燃战火的赛博坦人都被控制住,直到亲历过战争的每一个地球人都自然死绝。新生的世代对我们的恐怖不会再有概念,然后仇恨就会被遗忘,然后我就能……

  又过了一年。几乎是接踵摩肩,多罗茜和声波先后回到了他眼前。

  多罗茜爱他。声波蔑视他。

  “我真的得去护林了,你能帮我照看一下孩子们吗?”多罗茜说。

  “叛徒,”声波说,“叛徒,叛徒,叛徒!”

  “是的,”他说,“好的。”

  他不知道该和孩子们说什么。他不知道自己这充满错误的一生能教给孩子们什么。他带孩子们去了墓园。他想让孩子们看看花。

  这又成了一个全新的错误。首先是他差点对孩子们开炮,其次是孩子们几乎听不进他的话,最后就是……震荡波。

  震荡波,活蹦乱跳,恢复如初。对震荡波来说一切都还停留在十五年前的那个晚上,霸天虎仍然占据着战争的压倒性优势,赛博坦人仍然是宇宙中最强大的军事力量。

  “低阶级的混血杂种!”震荡波说。

  他几乎要收不住他殴打震荡波时的力道。你内心深处也这么看吗?他想。以前那些亲切的话语,那些平等的理想,都是假的吗?

  收拾震荡波并不难,震荡波一直都比红蜘蛛和声波容易处理很多。有那么几个危急时刻,他的火种提到嗓子眼,也仅仅是害怕孩子们会受伤。“肮脏的肉袋子。”哈哈,震荡波就是这么看待人类的。但震荡波并没有立刻对小莫开枪。他不知道震荡波是否是在因他而犹豫。而他并未迟疑就对震荡波开了枪。

  这一次,他首先通知了幽灵局,然后再通知了擎天柱。震荡波必须被收容起来,不能放任在外。是他被往日情谊的幻影蒙蔽了双眼,给孩子们——给赛博坦仅剩的未来——带来了危险。他不能再继续骗自己了。有些选择是非此即彼的。

  当擎天柱赶到现场,帮他一起处理墓园残局时,幽灵局的货车早已载着震荡波远走高飞。擎天柱很担心孩子们的情况,他笑着回答说没人受到哪怕一点伤。擎天柱看着他身上的微创伤口,并没有揭穿他的谎。他决定转移话题。

  “所以,”威震天说,“大黄蜂那边怎么样了?”

  “不太妙,”擎天柱说,“施罗德尔和克罗夫特都亲眼看到了他变形逃跑。”

  “确实不妙,”威震天说,“这两个人对大黄蜂是……不可能放弃的。”

  “是啊,”擎天柱说,“没有任何协商余地。”

  “你打算怎么处理?”威震天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已经送蜂去了费城,”擎天柱说,“钢锁失踪了,我本来也需要大黄蜂去找人。”

  “真是物尽其用啊。”威震天感叹道。

  “我和大黄蜂都会尽汽车人应尽的本分,”擎天柱说,“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帮我瞒下大黄蜂的事就行。”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威震天说,“我已经不想再给这里增加任何一朵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