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你生命中最好的一天

霸天虎失败了。这句话给他带来的痛苦远甚于震荡波的实验。

  他早就不在乎自己身体上发生的事情了。霸天虎就是他的一切。即使他不在了,霸天虎也会继续下去,哪怕要接受红蜘蛛的白痴管理。至少,在他“死去”的那三年里,他都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当然,声波不会允许他死。

  然而,无论他有多少军火,有多少震荡波制作的古怪装置,民心都是无法被巧取豪夺的。他知道,如今的赛博坦人民恨起他来,与恨擎天柱别无二致;他们甚至宁愿投票给红蜘蛛。

  在被千斤顶囚禁的那段时间里,他无事可做,不得不强迫自己思考这一切。当他还拥有B2轰炸机的强大躯体时,他尚且能把这些问题抛掷脑后。可现在他一无所有,只能蜷缩在昏暗的牢房中,与阴暗的思绪作伴。

  但就连这种思考的自由都会被汽车人夺走。

  他抬起头,看见擎天柱带着两个人走近了他的牢房。其中一个是热破——补天士,这臭小子怎么还没死?另一个是——他搜索了一下脑模块中的数据,感到喉咙有些发紧。是锁芯,现在改名叫合金盾。

  是环锯的学徒。

  梅塞庭的记忆如同饥饿的铁噬虫群爬上他的脊背。他命令自己别去想他失去界标的那天发生的事。他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他现在能控制的也只剩下表情。擎天柱开始说话:“这是合金盾,是记忆单元外科医生,他——”

  他失去了控制。他发作了起来。他不顾形象,他呼叫保安,就像旧时代里被警察无故逮捕的兽型金刚一样,剧烈地挣扎。擎天柱退让了。毕竟,擎天柱也需要遵守法律。

  在整个过程中,热破——补天士都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仿佛司空见惯,仿佛事不关己。他不禁开始想,这辆浮夸艳俗的跑车究竟见过多少人被开颅呢?

  至少他不会成为其中之一。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红蜘蛛不可能放过当众羞辱他的机会。

  这新晋登基的暴发户,换了一具新身体,新涂装,头顶着丑绝人寰的俗气王冠,洋洋得意地站在主席台上,用他那副令人难以忍受的尖利嗓音发言。这小人得志的无耻模样,哪怕是汽车人都会看不下去。不过,对此刻的他来说,就连红蜘蛛的落井下石都几乎成了一种安慰——至少红蜘蛛的低劣表演与他的预期别无二致,这样他就能假装自己对事态仍然还握有某种控制。

  他向通天晓打了个手势,要求进行庭下商议。擎天柱做戏也做全套,演得像个热爱正义的真法官似的,准许他与通天晓谈上三十分钟。

  通天晓难看的脸色让他感到了片刻的愉快。

  擎天柱开出的条件让这片刻的愉快烟消云散。


  冰冷的镣铐紧紧勒着他的手腕,但这点不适与他在火种中感到的痛苦不可同日而语。他从威震天的牙缝中恶狠狠地挤出擎天柱的词句:“霸天虎结束了,战争结束了。”

  他停顿了一下,环视着自己所在的舞台。狂徒竞技场。角斗士们互相撕咬、献出生命来给上等人贡献乐子的地方。他也曾经不得不在这种地方出卖自己,和原本无冤无仇的同事上演全武行,能量液流了一地,脏器七零八落,只为博观众一笑,只为得到那点可怜的礼物和打赏。如今他依旧在这里向世人展示自己的伤口,从而换取死缓的机会。而擎天柱居高临下地坐在观众席上,俯瞰着他的演出。

  他短暂地关闭了光镜,回忆着擎天柱给他的文稿。接下来的那句话是擎天柱加粗强调的,还特意用红字写了注释:请用满怀感恩的语气说出来。

  “值得感谢的是,”他强迫自己开口,正如四百万年前他每次下播前都强迫自己感谢观众,“值得感谢的是,值得感谢的是!我们输了。”

  角斗场主办方总是要求他笑着表达感恩。不要再跨着脸了,他们会说,观众很高兴,你也得高兴才成。

  也许擎天柱终究比他们好一些,至少擎天柱没有命令他


  擎天柱亲手为他解开了镣铐,动作小心翼翼,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温柔,蓝色的指节轻轻擦过灰黑色的手掌。“你做得很好。”擎天柱说,“今天是你生命中最好的一天。你自由了。”

  补天士在牢房外等着他,想必是要交接寻光号的事务。他快步走了过去,不想回头看到擎天柱的面罩,不想琢磨那张面罩之下的表情。等寻光号离开了赛博坦公网信号范围,他咬牙切齿地想,我就把补天士的头割下来寄给擎天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