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化妆间等待

霸王眯起光学镜,瞪着化妆间的镜子。他不喜欢他看到的景象。

  “我讨厌绿色,绿色肯定不合适,”霸王说,“这效果也太丑了。”

  “我也觉得不太好。”威震天赞同道。

  威震天原本也在看着镜子,用红色涂料为面甲上妆。但霸王绿唇膏的效果使威震天忍不住放下了手中的涂料,转过头来看着霸王。

  “这是金主指定要求的,你就忍忍吧。”

  威震天显然在尽力自制,但还是没能完全去掉声音中的忍俊不禁。霸王翻了个白眼。

  “他只要求我涂绿唇膏,”霸王说,“凭什么你就能保持你常用的妆?”

  “那一定是因为我的嘴唇不如你的好看,”威震天说,“需要一点妆来遮盖这种平庸。而你则是需要被突出和强调。”

  “谢谢啊,那可真是太突出了,等我有钱了我也要给你做厚唇,”霸王说,“演完这场以后我的支持率肯定要跌。”

  “往好的方面想,”威震天说,“金主这次指定的剧本是你战胜我。多难得啊,你可以下手重点,出出平时的气。我知道你一直不甘心的。”

  “下手重有什么用?”霸王说,“那又不是真的,只是演戏。我想堂堂正正地打败你。和钱没关系,和戏没关系,仅仅是我和你之间的决斗。”

  “以后会有机会的,会有的,”威震天说,“但我们得有钱才能吃得起明天的能量块。你准备好了吗?”

  “我一直都是准备万全的,”霸王说,“你呢?你的妆可比我复杂多了。你不会要我等你进入状态吧?”

  威震天合上了涂料盒,对他笑了一下。

  “你用不着等我,”威震天说,“我们走吧。”

  他们按照剧本,把对方撕成碎片,然后按照合同领取报酬。威震天素来省吃俭用,霸王也绝不像平时表现得那般放纵,但赛币仍然如同流水般从他们的指缝中溜走。他们继续工作,继续表演,继续领取报酬。他们从直播中所能得到的钱越来越少。

  毒蝎是最早退出直播的,随后则是钢锁。不久后,威震天上播的时间也越来越少。霸王闻所未闻的人——声波,红蜘蛛,蝙蝠精——开始愈发频繁地出现在卡隆。威震天和霸王说话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当霸王去找威震天,问他何时才能进行约好的那场决斗时,威震天说:

  “我们现在的确不缺钱,但局势很紧迫。等革命成功了再说吧。”

  御天敌死后,霸王又去找威震天。这一次,威震天说:

  “他们选出了新的领袖竞天择,等我杀了那个新领袖再说吧。”

  竞天择死后,毒蝎和红蜘蛛联手发动了政变,把威震天流放去了垃圾星。在他尝试刺杀毒蝎之前,声波就阻止了他。

  “你什么都不用做,”声波说,“只要等待就行。他会回来的。”

  威震天确实回来了,尽管已经变得残缺不全,面目全非。毒蝎遭受了残酷的惩罚,红蜘蛛倒不知为何逃过一劫。这一次,霸王知趣地没去立刻找威震天。他决定再等等。

  当他把声波从汽车人的酷刑中拯救出来之后,他认为时机已到。声波对霸天虎事业至关重要。立下此等功劳之后,威震天想必也会考虑一下他的想法吧?

  但这一次,威震天说:

  “擎天柱仍然在为祸赛博坦,我怎能坐视不管?”

  保持着朴素灰色的履带机仿佛难以置信似的看着霸王,不沾脂粉的面孔上一时之间闪过了许多霸王难以识读的表情,最后固定在一种显然是表演出的悲悯之上。

  那双熟悉的红色光学镜依旧在看着霸王,但却和过去完全不同了。曾经,威震天也是看见过霸王的,可现在他的视线却像是穿过了霸王,在看着某种和霸王无关、根本不是霸王的东西。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现在真的不是时候。等擎天柱死后吧,等我们全面胜利以后。”

  威震天听起来恳切极了。于是霸王就这么等着。

  四百万年过去了。他没有等来擎天柱的死讯,倒是等来了威震天的死讯;他没有等来霸天虎的全面胜利,倒是等来了汽车人的全面胜利。

  幸运的是,威震天的死讯是假新闻。

  他几乎有些希望汽车人的胜利也是假新闻。

  但当霸王看到威震天胸口的汽车人标志时,他便知道了这是真新闻。

  威震天的机型很陌生,想必是汽车人给的“再造之恩”。蔚蓝的花海包围着他们。若不是威震天本人不配合,这倒是个极其适合决斗的地方。威震天的红色光学镜仍然穿过了他,在看向别的东西。

  塔恩还在坚持,但霸王已经明白了。霸王永远都等不到威震天进入状态的那一刻。

  “你也走吗?”塔恩问。

  我为什么不走?霸王想说。看看他这令人作呕的怂样。他就这么用着汽车人给的身体,他甚至不会为化妆。

  但霸王随即便想起自己和塔恩并未亲密到会说这种心里话的程度。于是他只是说:

  “归你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