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级问题

“你的意思是说,”威震天说,“夺路假扮成了我,和你匿名私信裸聊。”

  “他发了很多你的下体照片,”补天士委屈地说,“我以为真的是你嘛。”

  “那是盗图,”米尼莫斯咬牙切齿地说,“是无授权转载,是侵犯肖像权,是践踏版权法……”

  威震天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你相信了夺路,而且,你还想‘礼尚往来’,”威震天继续说,“于是你也发了很多裸照给他看。”

  “是如假包换的真实照片哦!”补天士说,“是我当场自拍的!”

  “是的,是的,所有人都看出来了。”漂移说。

  “接下来,你继续和夺路骚聊,然后逐渐感到不对劲,”威震天说,“于是你打字问——”

  “我直捣黄龙,直接问了:你是旋刃还是夺路?”补天士自豪地说,“怎么样,我的洞察力是不是很敏锐?”

  “请不要侮辱我,舰长,”旋刃说,“我知道我名声不太好,但这不意味着你可以这样侮辱我。”

  “——然后夺路就立刻终止了对话,退出了聊天,”威震天说,“于是你由此推测出对方是夺路,因为夺路脸皮薄,而厚脸皮的旋刃一定会继续纠缠——”

  “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旋刃说,“我甚至没有脸!你这是歧视,你这是偏见——”

  “——但同时旋刃也懂得汽车人内部玩笑的分寸,钓鱼成功就行,不会外传,”威震天说,“而你担心夺路会不懂得这种分寸,到处传播你的裸照,使你在汽车人中社会性死亡。”

  “夺路之前宁死也不愿接受我的救助,”补天士说,“这孩子很容易被仇恨冲昏头脑。”

  “所以,为了预防夺路的操作,”威震天说,“你亲自给寻光号上的每个人都私发了你的裸照。

  “没错!”补天士斩钉截铁地说,“走夺路的路,让夺路无路可走!”

  “天尊在上,我本来只是想私下要挟你试试,”自研讨会开始以来就一直没说话的夺路终于开了口,“我可没想过要给每个人看!光我一个人看就已经够难受的了!”

  “我不想看,我一点都不想看,”狂飙也终于打破了沉默,“我在惊破天手下工作了六百万年,从没看见过这么多下体照片……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哈哈,所以我赢了!”补天士说,“无论想看不想看,现在每个人都看过了我的裸照,私下要挟就根本不能成立了!接招吧,夺路!”

  “没错,重点就在这里:并不是每个人都想看——你不应该有权给非好友私发他们不想看的内容,”威震天严肃地说,“这就是我们今天这个研讨会的主题:是否要实行寻光号私信分级制度。”

  “只是给私信分级吗?”米尼莫斯说,“要不要把寻光号所有的社交网络信息流都管控起来?”

  “只是给私信分级吗?”夺路说,“要不要把寻光号舰长整个人都分级掉?最好来个永久禁言?”

  “不要得寸进尺,”威震天说,“保护广大用户和剥夺言论自由是两码事。”

  “可就连挡板都收到了补天士的裸照,”狂飙说,“确实应该管管。”

  “我摸着良心告诉你:在按下群发键之前,我的确考虑过要不要把挡板(还有钢镚、高速、诺蒂卡……等等等等)摘出来,不让他们收到,”补天士说,“但我想,如果所有人都收到了,只有他们没收到,岂不是显得我在排挤他们?这可不行。于是我就无差别群发了,毕竟寻光号上人人平等嘛!”

  “平等不是这样用的。”威震天说。

  “这还不如不平等。”旋刃说。

  “分级是一种必要的不平等。”米尼莫斯说。

  “没有分级,我也能过日子,”漂移说,“我喜欢平等。”

  “呵呵,是啊,你看见补天士裸照时开心得不得了,”救护车说,“然后你发现他不止发给你一个人,马上又失望极了。”

  “至少我曾经快乐过!”漂移大声说。

  “对哦,漂移甚至还回了一些裸照给我……”补天士说。

  “这个研讨会的主题是分级,”威震天说,“而不是婚姻。”

  “原来是分级?不是补天士批斗大会吗?”夺路说,“那我走了。我早就成年了,不用关心分级。”

  夺路作势要起身,然后马上就被通天晓押回原地。

  “你盗图,造谣,冒充他人身份,”米尼莫斯冷冷地说,“威震天也许是赛博坦历史上最恶劣的政治犯,但威震天也仍然受法律保护。你别想跑。”

  “是补天士单方面把我错认成威震天的,补天士发情关我什么事!”夺路说,“补天士还在电子公共场所当众猥亵呢!”

  “补天士的错误不能抵消你的错误,正如我的罪行不能合法化你的盗图,”威震天边说边瞪了补天士一眼;补天士则是向威震天抛了个媚眼,“补天士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以及社交网络发言限制;你也一样。”

  此后的讨论逐步踏上了正轨。补天士和夺路都会被强制断网一个月,没收手机和私人数据板,在此期间不得以任何方式在寻光号社交网络上发言,补天士身为舰长的网络公告工作会由威震天和通天晓代劳(虽然本来就是威震天和通天晓在代劳)。小诸葛设计了一份AI,用以扫描检测所有公开发言和非好友私信里的敏感信息,从色情到辱骂都会被自动屏蔽。成年好友之间仍然可以自由私发裸照,无需担心被监控或者审核。

  研讨会结束后,联合舰长结伴走回房间。他们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因为威震天一直在专心致志地用手机处理船务。回到房间,合上房门之后,补天士立刻飞身扑向威震天,试图夺下威震天的手机。

  威震天没有松手。补天士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我保证不会用你的账号乱说话的,”补天士说,“我已经有十分钟没有刷抖音了,让我玩一会吧!求你了……求你了!”

  “你难道就没有从这件事里吸取哪怕一点点教训吗?”威震天说。但他还是松了手,任由补天士拿下了手机。补天士很快就发现威震天没有安装抖音。

  “被夺路骗到确实很丢人……”补天士边说边从应用市场里下载抖音,“但是没办法嘛……我当时被困在工位上,想你想疯了……”

  “我们都在同一艘船上,这艘船统共也没多大,”威震天说,“如果我想和你对接,我会直接来找你,而不是让运营商赚差价。”威震天停顿了一下。“何况夺路用的都是我近乎四百万年前的旧裸照,”威震天的脸皱了起来,“但凡你细看一点,就能发现那和现在的我是不一样的。”

  “我太兴奋了,”补天士说,“没想到要仔细检查。”补天士难过地低下头,“我还以为你终于愿意放下身段,和我一起玩裸照交换了呢……”

  “真实的身体是任何影像都不能代替的,”威震天说,“我只是因为工作原因才在互联网上留下了海量裸照,是不得已而为之。我自己从未喜欢过这种东西。”威震天的目光离开了补天士,转而盯向空白的墙壁,“无论是声波还是塔恩,都无法从互联网上抹去那些无聊的痕迹。后世的无聊之人注定会反复利用它们来做戏。”

  “……对不起。”补天士说。

  补天士放下了手机,坐到了威震天身边。他们在静谧中互相依偎了一会,拒绝接收任何电子信息。

  “至少我是你唯一一个做出了这种蠢事的对象吧?”补天士说,“我是独一无二的。”

  “哦,你不是,”威震天无情地说,“霸王也给所有霸天虎群发过裸照。百万年前,红蜘蛛曾假扮成我,和霸王匿名私信裸聊。霸王的反应和你基本一模一样。”

  补天士背上的扰流板垂了下去。“好吧,”补天士不情不愿地说,“那当时是什么反应呢?”

  “我登门拜访霸王,想叫霸王注意一下他的形象,”威震天说,“结果我却发现霸王在窝藏环锯。”威震天顿了一下。“后来……我想我是把他们两个都杀了,”威震天慢条斯理地说,“震荡波花了很久才让霸王活过来。疗程挺费钱的。”

  “你这分级还真是干脆利落,”补天士说,“身体和首级都分家了。”

  “是啊,”威震天说,“至少后来霸天虎内部就再也没发生过类似的事。人人都三思而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