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另一面
奥利安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震荡波议员已经给自己打了七个电话,发了十二条短信,以及三十封加密邮件。他刚刚破获一个大案,才睡了不到两小时。
如果他又是要和我约会的话,奥利安在半梦半醒间想,我就说诈骗偷袭我,害我火种壳塌陷,脑模块僵化,输出管骨折,一离开ICU就会死。
他恼火地接起了电话。
“我觉得丧门神可能误杀了通天晓,”震荡波说,“你快过来帮忙处理一下尸体。”
奥利安沉默了几秒钟。“我现在和你绝交撇清一切关系还来得及吗?”他真诚地问。
“来不及了,”震荡波说,“要是事情败露了,那我们就断头台上见吧。”
一连串粒子城脏话涌到了奥利安嘴边。但他紧接着着又想起了震荡波的富有,想起了震荡波从不重样的涂装(非常昂贵,不过不保证美感),想起了震荡波不经意间送给他的各种奢侈礼品,想起了震荡波那豪华得离谱的大庄园(震荡波多少也算个璇玑湖省长)……于是他最终只是说:“把坐标加密了发我。”
事发地点是铁堡郊区一座渺无人烟的半废弃公园。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发现通天晓尽管丢了命,但身体却很完好,而丧门神倒是受了重伤。瘦小的俱五刑生还者蜷缩在金属灌木丛旁,用仅剩的一只手抱着自己的膝盖,唯一的光学镜时不时扫向震荡波的方向。一见到奥利安,丧门神那刺耳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派克斯,这不能怪我,不能怪我……是他先动手的!”丧门神结结巴巴地说,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愤怒,“我只是在公园玩……自己唱歌,也没碍着谁……通天晓非要过来找茬!他,他,他侮辱我……非得盯着我……就因为我被俱五刑……”
“天尊在上,得了吧,”震荡波不屑地说,“没人关心你有没有被俱五刑。叫你出示证件,你给他看就是了,我都是给你包办好了的,不可能查的出问题。现在可好了,闹得这么麻烦!”
“是通天晓……是通天晓太弱小!”丧门神说,“我只是叫了一声……可能两声……可能有好几声吧。可能叫得太多了一点。”
奥利安知道丧门神能用声音破坏器械。他没想到活生生的赛博坦人——而且还是通天晓这样一个强壮的赛博坦人——也同样会受影响。“我做了一些初步的检查,”奥利安犹豫地说,“他的火种确实不动了,木已成舟,死因显然是内生性的。”
他停顿了一会,斟酌着语句。他不想把小滚珠卷进来;实在不行的话,也许天火可以来运送通天晓。但运出去终究是太危险,太容易被人抓住辫子。要是能在原地解决就好了。几桩碎尸案的画面浮现在了他的脑模块里。
“我认识一些人,可以提供……各方面的协助,”他吞吞吐吐地说,“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藏起来。”丧门神说。奥利安不知道这是指藏起通天晓还是藏起丧门神本人。
“把尸体给我,我一直都很想知道提尔莱斯特究竟对通天晓做了什么。”震荡波说。奥利安不是很想知道震荡波想对通天晓做什么。
“通天晓是重要人物,”奥利安说,“提尔莱斯特一定会来找人的。”
“让提尔莱斯特找我的尾气去吧。”震荡波说。
“但是,议员啊,以我对提尔莱斯特大法官的了解,他不可能放弃,”奥利安说,“这里倒是毫无监控,真是个犯罪的好地方。那么在碰到丧门神之前,通天晓去过哪里?有多少暴露的可能性?”
“我哪儿知道啊!”震荡波说,“铁堡是普罗透斯的地盘,我能叫的人有限,所以才来找你啊。你没有能调监控的朋友吗?”
“有,而且不止一个,”奥利安说,“但如果对面的是提尔莱斯特大法官,我不能打包票他们会站在我们这边。”
震荡波嗤了一声。“那你的朋友还真讲义气哦。”
“若要说义气,”奥利安说,“那我更不会把他们卷进这种事里。大法官不是小角色。”
“提尔莱斯特不过是个糟老头子而已,”震荡波说,“别被他德高望重的表象骗了,你对他干的那些昧火种的烂事一无所知。我可是很清楚的。”
“无论如何,提尔莱斯特大法官都是一位非常有权势的年长赛博坦人,”奥利安说,“通天晓是大法官的执行者,而且大法官在律政系统里处处有眼线,我们不能——”
“我也是有权势的年长赛博坦人,”震荡波打断了他,“奥利安·派克斯,你到底帮不帮我?要不然我就叫雷震——”
“他动了!通天晓!他动了!”丧门神大声尖叫。
丧门神尽管声音很大,身体却一动不动,也许是因为伤势重。奥利安累极了,何况在工作中看遍尸骸,所以奥利安也一动不动。只有震荡波猛地启动了身上的飞机推进器,把自己震出了四五步的距离,然后头朝下摔进了一旁的金属灌木丛里。震荡波狼狈地爬了出来,骂了几句只有受过教育的人才会使用的儒雅脏话。
“我冚他个所罗真君……”震荡波咬牙切齿地说,“我是真飞不来,总有一天我要换个变形形态。”
“没人关心你的变形形态,”丧门神说,“通天晓动起来了,通天晓没死!我没杀人!”
通天晓确实在动,还发出了呼噜似的哼哼声,胸甲也在痉挛抽动。“太奇怪了,”奥利安说,“我刚刚还摸过他的火种舱……”
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一个人能帮他。他拨打了救护车的号码。电话拨通后,他简短地向救护车说明了情况。
“我现在和你绝交撇清一切关系还来得及吗?”救护车问。
“来不及了,”奥利安说,“要是事情败露了,那我们就绞刑架下见吧。”
“今天甚至是我和药师的七周年,”救护车说,“我们还有约会……”
“那你动作快点,”奥利安说,“这样药师就不用来监狱看你了。”
救护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现场,带好了全套器材。五小时后,在震荡波的口头指导、奥利安的手头协助、以及丧门神的单眼注视下,救护车终于剖开了通天晓。四个人的七只光学镜呆滞地看着通天晓体内昏迷不醒的陌生迷你金刚。过了半响,震荡波终于反应了过来。
“是负重者!原来如此!”震荡波说,“负重也算一种异能……而且没人会多看迷你金刚一眼!没人会怀疑……果然是提尔莱斯特的手笔,狡猾的死老头子。”
救护车也反应了过来,快速检查了一下陌生迷你金刚的情况。“我不认识他,也不认识通天晓,”救护车小心翼翼地说,“不过这只是普通的休克。他很健康。”
奥利安也反应了过来,重新掏出了手机。“警车认识很多可靠的脑科医生,”奥利安说,“我马上就联系他,他很快就可以找到能用的人。用不了多久,通天晓就会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开始给警车发加密私信。
“太棒了,”震荡波说,“总算是圆满解决了。”
“太棒了,”救护车说,“药师要和我离婚了。”
“你快回去吧,”奥利安说,“也许还能挽回。”
“那我呢?”丧门神说,“不治治我吗?”
丧门神举起了他那可怜的断手。救护车张开嘴,露出了些许惊讶的表情,似乎这才刚刚意识到丧门神也在场。“可我接下来还有事啊,”救护车说,“你也没大碍。”
“你是叫救护车对吧?你愿意来帮忙,我就很感激了,”震荡波说,“我很了解丧门神的身体,无需担心。”
救护车点了点头,然后就干脆地离开了现场。
丧门神低下头,无措地看着断手。
“哦,丧门神,别担心,”震荡波说,“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既然通天晓这边没问题了,那我得说,你这次表现得很好,很有研究价值,力量超乎想象……”
丧门神转过头望向奥利安,单眼中洋溢着奥利安无法辨识的感情。他仅剩的那只手向奥利安靠了过去。
如果奥利安没有只睡了两小时就被叫起来,如果奥利安还有足够的力气,如果震荡波没有给过奥利安那么多的恩惠,如果奥利安和震荡波没有这样深的关系……那也许奥利安就会对震荡波表达一些异议,甚至会把丧门神送到杯子或者是爵士那边。但奥利安实在是太累了。他只想休息。于是他后退了一步。
丧门神的手缩了回去。
“我也得回去了,”奥利安说,“我睡得太少了,而且从起床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你带丧门神走吧。”
“辛苦你了,奥利安,”震荡波愉快地说,“我下回一定好好补偿你。”
“这倒用不着,”奥利安说,“诈骗让我输出管骨折了。”
“什么?”震荡波说。
“没什么,”奥利安说,“我得补觉了。”
“诈骗是谁?”震荡波说。
奥利安没有回答震荡波,而只是变形成卡车离开了公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