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道德

“应该没有人会发现我们吧?”补天士说。

  有的,声波想。但声波只是默默缩在隔间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们速战速决就没事了。”威震天说。

  “你说谁快呢?”补天士发出了嘘声,“小心我雇米尼莫斯起诉你机型歧视哦?”

  可补天士的声音里透着笑意。威震天也以同样愉快的态度回答了舰长。

  “那你就去雇米尼莫斯吧,”威震天说,“我有足够的法律知识,我能为自己辩护。”声波听见了挡板打开的声音。“我能辩赢他。”威震天自信地说。

  “把你美的!”补天士说。

  补天士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威震天用一个吻堵住了联合舰长的嘴。声波听见了喘息,絮语,体液的交换,支离破碎的情话;他在面罩下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他已经想不起威震天上一次吻他是什么时候了。

  隔间发出了嘎吱作响的声音,因为威震天似乎把补天士按在了墙上,用力有些过猛。补天士啧了一声。威震天立刻暂停了动作。

  “也许我们不该在工作日的正中午偷偷来废弃卫生间对接的。”威震天说。

  “工作日不对接,难道还要工作吗?”补天士说。

  “你的职业道德每每都能让我感到新的震惊,”威震天说,“有时候我很难相信汽车人打赢了内战。”

  “我们就是赢了,不服憋着。”补天士说。

  补天士沉默了一下。

  “不是说要你的输出管憋着。”补天士补充道。

  “我没想憋着,”威震天说,“但我觉得这堵墙多半顶不住。”

  威震天推了一下隔间的墙。声波又听见了一阵令人担忧的嘎吱声。我通过了波瓦海关的检查,我躲过了红色警报和巨无霸福特的监控,我在寻光号的通风管道和弃置储藏室里藏了足足三天声波想,难道我最后要在厕所间里由于隔间倒塌而被发现?

  “反正又没人来这里上厕所,顶不住就顶不住呗,”补天士说,“你老说我没有职业道德,可别让你的输出管也失去职业道德啊。”

  声波听见了挡板合上的声音。“如果在对接里发生了什么……意外,”威震天低声说,“或者只是造成了寻光号公共财产损失,那就更没有职业道德了。以后再说吧,又不是没有时间。”

  “这算什么,只要报修就行了,无论是我还是隔间!……”补天士说,“更何况,我们也不剩多少时间啊,马上就要回到赛博坦了……”

  “那就去报修,”威震天轻轻拍了下另一堵墙,仔细地感受那股不祥的动摇,“确实是该修修了,我们之前对这方面都太过疏忽。你去找通天晓吧,我在这里等你。我们可以晚上再对接。”

  声波看不到补天士的脸,但他几乎可以听见补天士嘟起嘴。最后,补天士还是屈服了。声波听见了补天士合上挡板的声音。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补天士悻悻地说。

  “这会儿就不谴责机型刻板印象了?”威震天说。

  “去你的!”补天士说。接着补天士在威震天的脸颊上吻了一下,随即转身离去。

  十分钟过去了。威震天没有说话,声波也没有说话。废弃厕所的灯泡并不灵光,忽明忽暗。

  威震天又等了五分钟,然后翻下马桶盖,坐了上去。威震天显然认为站着太累。

  “我猜你已经录了音。”威震天说。

  “不止,”声波说,“我已经把录音群发给了所有船员。”

  “我还以为你至少会先要挟我一下呢,”威震天说,“竟然是直接发出去了吗?”

  “机器狗是拼尽全力劝你的,甚至付出了生命,你都不听,”声波说,“要挟你难道还有意义?只有惩罚你才有意义。”

  “不得不说,我赞同你的观点,”威震天说,“但你也不用表现得如此义愤填膺。如果你真的那么在乎机器狗的性命,你根本就不会把他送到身边。”

  “机器狗的生命……你还真好意思……你好意思责怪我不够在乎机器狗的命?!”声波说,“好啊!行吧!反正你都不在乎!你不在乎我,你不在乎机器狗,你不在乎霸天虎……如今你是汽车人,你只在乎寻光号,你只在乎这些无能的蠢货怎么看你……好,那就让我来看看他们怎么看待你的渎职……”

  声波拿出手机,查看群发录音的成果。声波沉默了一下。

  “怎么样?”威震天说。

  “我用旋刃的账号发的,三分之一已读不回,”声波说,“三分之一拉黑了我,说对威震天的对接生活不感兴趣,性变态滚出寻光号。另三分之一回了我,有的问我有没有更多的拆片,还有人骂我怎么连对接正片都没有,空有噱头。”

  威震天在听到旋刃二字时就已经开始笑出声,等声波说完后更是放声大笑。

  “欢迎来到寻光号,”威震天说,“如果你不是偷渡上来的话,我一定会为你办一场盛大欢迎会的。你和发条一定非常合得来。”

  “赛博坦有盛大欢迎会等着你呢,”声波说,“擎天柱和红蜘蛛都想把你生吞活剥。”

  “我知道。”威震天说。

  “你不打算做些什么吗?”声波说,“你真的就打算这样回去?被重新拷起来?受审?”

  “我相信这三天以来你已经从补天士那里窃听到了无数次一样的问话,”威震天说,“何必多此一举重复提问?你早就知道答案了。”

  声波真想看到威震天说这些话时的表情。但声波并没有离开自己的隔间。他最终只是闷闷地说:“你甚至都不会发消息给我,你甚至都不会和我讨论。”

  无论是向擎天柱投降的时候,还是钻法律漏洞远走高飞的时候,还是被黑狗队追上的时候,还是现在……

  威震天轻笑了一声。“当你把我的旧身体活活切成那么多块的时候,”威震天说,“我也不记得你和我有过讨论。”

  “我那是在救你的命,”声波说,“更何况你活过来以后也没反对我,不是吗?我了解你的,你一向坚强,那点痛苦根本不算什么……”

  “那你也没反对我当汽车人呀,”威震天说,“再说了,你自己现在不也快活地跟着擎天柱办事么?”

  有那么一瞬间,声波真的乱了阵脚。这三天来,他没有一刻不在监听整个寻光号的所有通话,当然重点总是集中在威震天身上。每个人的信息活动在他面前都一览无余。他很快就发现了这是一艘无所事事、吊儿郎当、毫无职业道德的懒惰之船,远航这么久没有干过任何正经活,低俗无知的船员连星际新闻都不看。“你是怎么知……?”声波说,“你从哪里……?谁能告诉……?”

  补天士。唯二得到封号的人。擎天柱之下,万人之上。

  “你的异能并不是万能的,”威震天说,“有很多方法可以让你听不到你不该听的东西。汽车人继承了元老院的遗产,尤其是脑科的那些技术。即使不是神经外科从业者,只要受过特定训练,也能做到有效的信息屏蔽。”

  声波站了起来。“你是故意的,”声波说,“你从一开始就想把我引到厕所来。你用你的丑事来钓我,实际上你是想让我出丑。”

  “你怎能这样说我!”威震天说,“我只是上班到一半想偷懒而已,没想到你真的会跟到卫生间啊。你这情报官也太有职业道德了。”

  我们之间曾经没有任何秘密,声波想说,我们曾经无话不谈,我们曾经绝对信任彼此……

  声波最后什么都没有说。他清了清嗓子。

  “我两天以后就会下船,”声波说,“半个月以后,你就会落到擎天柱、红蜘蛛、世界理事会、银河议会以及耀星帝国的餐桌上。给你的警告不可谓不多,我仁至义尽。”

  “我会永远记住你的恩情。”威震天说。

  声波起身离开。他发现补天士不知何时早已等在了门口。经过补天士时,补天士对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看你窃听上半场听得还挺兴奋,”补天士说,“你不留下来继续听下半场吗?”

  “谢谢,不用了。”声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