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中的情人节

新年过去了,地狱又迎来了情人节。威震天百无聊赖地坐在御天敌与警车身上,漫不经心地回忆着自己前半生各种失败的恋爱经验。

  他时不时想起一些以红蜘蛛为主角的糗事,实在是过于好笑,差点忍不住要和御天敌与警车分享。但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坐在原地偷着乐。

  突然之间,荣格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今天是情人节!”荣格快活地说。

  威震天发现自己又能说话了。“是啊,”他接话道,“可惜我们这些有罪的灵魂无法在地狱里见到爱人。”

  “还是见不到比较好!”警车急匆匆地说,“让狼蛛一个人凉快去吧!让弹簧和狼蛛一起凉快去吧!”

  “我想见普罗透斯……”御天敌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我不想再和威震天跟警车黏一起了……我好思念普罗透斯……”

  “不用担心,普罗透斯也下了地狱,”荣格好脾气地说,“只要你努力当好威震天的椅子,你总有一天可以见到普罗透斯的。”

  “真的吗?”御天敌问。

  “真的,”荣格说,“就像冷铸只要努力就能变成神铸的传说一样真。”

  威震天和警车同时发出了嘘声,互相瞪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看向了不同的方向。

  “我已经看出来了,对于罪人,你最爱用的惩罚就是‘希望’,”威震天说,“接下来你想说什么?是不是只要我在今天之内满足什么条件,我就可以和补天士重逢——接着再告诉我没这回事,从而玩弄我的感情?”

  “是的,只要你在一天之内满足你遇见的所有前任,”荣格说,“只要你真的能做到,同时补天士也满足了他那边的条件,那你就可以和补天士重逢。”

  “天尊在上,所有前任,”警车说,“好多人啊。”

  威震天打量着荣格。“其中有些人是绝不可能满足的,”威震天说,“我注定会输。”

  “我向来是公正的,彻底断绝了希望的前任不会出现,只有那些仍然有希望的人能参与,”荣格说,“来吗?”

  威震天思考着荣格开出的条件。

  他多半是不可能完成任务然后去见补天士的;如果那些炉渣是那么好处理的人,那他们从一开始就不会变成前任

  然而,即使见不到补天士,如果能重新见到红蜘蛛一面,能重新欣赏红蜘蛛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然后在红蜘蛛歇斯底里的尖叫中被地狱之力驱回御天敌和警车身上,让那两条元老院蛆虫在自由了一整天后,再一次猝不及防被他用屁股坐得叫苦连天……

  他笑了起来,感到了久违的喜悦。这是他下地狱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来。”威震天对荣格说。

  天旋地转。御天敌、警车和荣格都消失在了光影的漩涡中。他终于恢复自由身,不用再被强制坐着,而是能站起来走动。他试探性地向前踏了一步。

  他走到了红蜘蛛身边。

  红蜘蛛没有看他,只是耷拉着翅膀,跪坐在地上,对抱在怀里的什么东西窃窃私语。他走得更近了些,发现那是大黄蜂残缺不全的身体。

  他的脚步声想必是惊动了红蜘蛛。红蜘蛛终于抬起头,瞥了他一眼。红蜘蛛面甲上满是泪痕,他如愿以偿见到了红蜘蛛痛苦的脸。

  红蜘蛛嫌恶地看着他。“我满意了,你走吧,”红蜘蛛说,“我得继续照看大黄蜂。”

  “啊?”威震天说。

  来不及了,就连这句“啊?”也许都没有传进红蜘蛛的耳朵里。红蜘蛛的肯定使他一瞬间就离开了红蜘蛛的地狱,被抛掷去了下一个前任的地盘。

  他几乎有些生气,恼丧地把拳头砸向了酒桌,然后意识到他正和撞针面对面坐着。撞针埋头看着一块数据板,听见他坐下的声音时都没抬头。桌上放着五只倒满了的酒杯。

  这是战前的麦克老爹酒吧,时间凝固在了撞针开启斗殴前的那一刻。隔着窗户可以看见铁堡街头熙熙攘攘的行人。酒吧里的氛围安静而柔和,没有任何人在吵闹,甚至还有若隐若现的轻音乐声。

  “你这地狱的环境还真不错。”威震天说。

  “不错个屁!”撞针说。

  撞针放下数据板,伸手就要喝酒。酒杯避开了撞针的手。撞针往左伸,酒杯就往右逃;撞针往右伸,酒杯就往左逃。随着撞针肢体的舒展,酒桌也在随时变大变小。无论撞针如何努力尝试,撞针都连一滴酒也碰不到。

  威震天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撞针的窘态抵消了他没能细品红蜘蛛苦难的遗憾。

  “酒香四溢,但这酒却始终都不属于你,”威震天说,“酒吧既卫生又和平,没有任何机会让你使用暴力。确实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地狱啊。”

  “去你的,才不是‘始终’呢,我可是有机会的,”撞针说,“那个橘色小矮人向我许诺了,只要我能在这块数据板上默写出你一生中给我朗诵过的每一首诗,我就不仅能喝到酒,而且还能得到几个生龙活虎的霸天虎灵魂来揍!”

  “是吗,”威震天说,“那你至今为止默写出了几首呢?”

  撞针移开了视线。“一……一首,”撞针说,“就是火种熄灭的那个。你应该记得的,我一直都最喜欢那首。”

  “是啊,我记忆犹新,”威震天说,“你也就喜欢那首了。除此之外,我无论是和你谈政治、谈文学还是谈理论,你都只会继续灌酒然后打瞌睡啊。”

  “那又怎样?”撞针说,“谁喜欢那些无聊的玩意啊?难道你其他对象能听得下去?”

  威震天看着撞针,然后挑衅地拿过一杯酒,喝掉了半杯。

  “天尊在上,”撞针说,“还真有人爱听。”

  威震天笑了。“米尼莫斯不仅爱听,还会和我交换作品,我们互相评论和修改彼此的诗歌,”他愉快地看着撞针的表情由阴天转暴雷,“真抱歉,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你一样粗野。”

  “切,阶级叛徒自吹自擂,”撞针说,“我猜这米尼莫斯一定是个受教育程度很高的神铸大人物,所以才有那么多余裕去搞文艺创作吧。”

  “要说阶级叛徒,你和我也就半斤八两吧,”威震天说,“米尼莫斯确实是神铸的,不过米尼莫斯一点也不大;恰恰相反,他的真身是涡轮狐狸,不仅小,而且还是全赛博坦受歧视和迫害的变形形态。”

  他把双手托在下巴上,假装惆怅地望向窗外。“米尼莫斯给我讲了许多可怕的往事,”威震天说,“要知道,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兽型赛博坦人在法律上是没有任何人权的,地位比我们履带机还低!唉,残酷的功能主义时代——”

  话音未落,撞针已如同闪电一般出手,目标是威震天手里的半杯酒。然而酒桌在一瞬间就变得像被压扁的六面兽那么大,隔开了撞针与威震天二人;无论撞针怎么费劲地伸长手去抓,都完全够不到威震天。唯有在撞针乖乖把手缩回去以后,酒桌才变回了正常尺寸。

  “我□你个□□的□□!”撞针说,“□□□!□□,□□□□,□□□!”

  “注意用词,”威震天说,“讲话这么渎神,说不定会加长你的刑期呢。”

  “呸!说得好像我还有什么东西能失去似的!”撞针说,“我既喝不到酒,又见不到弹簧!”

  撞针静了下来,用左手覆盖住面庞。威震天不知道弹簧和撞针是什么关系(只知道警车对弹簧的态度是死道友不死贫道),但威震天一眼就能看出撞针确实很悲伤。

  于是威震天举起杯子,在撞针眼前晃了一圈,然后喝完了剩下的那半杯酒。他讨厌酒,但他喜欢看到撞针看着酒水消失在他嘴里时双眼发直的模样。

  他把空杯子放回了桌上。杯子没有被自动填满。也就是说,即使撞针成功默写出了威震天给他朗诵过的每一首诗,撞针也只有四杯酒能喝了。

  撞针看起来恨不得活活吃了他。他愈发愉快。在撞针骂出下一串脏话之前,他就伸出手指,堵在了撞针嘴上。

  “把数据板给我,”威震天说,“我给你写点诗文提示,你放我跑路,这个交易怎么样?”他向四个杯子的方向歪了歪脑袋,“还剩下四杯酒呢。”

  有那么一瞬间,撞针似乎还是想启动右手的钻头,不顾一切的和他火并。

  “我建议你别那么做,”威震天平静地说,“你从没赢过我。你连霸王都打不过。”

  他抚摸着某杯酒的杯口,甚至把手指伸进酒里沾了一下,然后放进嘴里吮吸。

  “要是在扭打过程中,不小心把剩下的酒杯也打碎了,”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笑容,“那也太得不偿失了。”

  撞针的身子弓了起来,随后又塌了回去。

  “行吧,”撞针有气无力地说,“只要你写,我就能满意。”

  撞针把数据板递给了威震天。

  在给撞针写完小抄的一瞬间,威震天就被一股力量拽出了酒吧。他发现自己回到了卡隆角斗场的废墟里。

  威震天的胃顿时一沉。别啊,威震天想。不会是他吧。不会要那个吧。

  在绝望中,威震天缓缓转过头,看到了霸王的嬉皮笑脸。霸王已经卸掉了前挡板和后挡板,管子和接口都闪烁着兴奋的LED光。

  “除非我满意,不然你就走不了,对吧?”霸王舔着嘴唇说。

  威震天闭上了眼。威震天睁开了眼。威震天又闭上了眼。威震天深吸了一口气。

  “其实我们可以尝试一些更文明的方法来让你满意……”威震天尽可能礼貌地说。

  “闭嘴,”霸王说,“你很清楚我需要的是哪种满意。”

  “我欺骗你,利用你,殴打你,”威震天说,“你难道就不膈应吗?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你确定吗?”

  “我真的想要,我百分百确定,”霸王说,“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的话我也可以先帮你手一管,然后你再干活。”

  “不用了,不用了,”威震天赶忙打开了自己的前挡板,“我可以手我自己,我马上就好,我马上来。”

  “哦哟,你终于愿意用管子了,可喜可贺,”霸王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你的管功能和你的融合炮一样永远消失了呢!”

  “手上的融合炮易除,心中的融合炮难灭,”威震天边说边给自己的输出管设置了宏,“我可以了。你准备好了吗?”

  “我准备好了!”霸王欣喜若狂地说,“我准备好了!”

  他们开始对接。威震天拒绝向读者透露这次对接的任何细节。对接结束了。

  霸王在地上躺了一会,然后翻过身来,试图抠掉威震天的后挡板。威震天踢了霸王一脚。

  “不要得寸进尺。”威震天冷冷地说。

  “我只是想礼尚往来!”霸王委屈地说。

  “我不需要,”威震天斩钉截铁地说,“快说你满意了,这样我就可以走了。”

  “但我明明意犹未尽……”

  威震天用吻堵住了霸王的嘴。在霸王把舌头伸过来以前,他结束了这个吻。

  “不要竭泽而渔,那就还会有下次,”威震天说,“反正我们都死了,都在地狱。我们哪儿也不能去。”

  “你生前给我画过那么多饼,”霸王说,“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

  “这里是地狱,”威震天说,“哪怕仅仅是为了惩罚我,以后也一定会有很多让我跟你对接的机会的。”

  “有道理。”霸王说。

  霸王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终于合上了后挡板,盖住了被威震天搞红肿的接口。

  “暂时就先这样吧,”霸王说,“我满意了。”

  大雪纷飞,淹没了霸王,淹没了角斗场,淹没了卡隆的一切。威震天立刻辨认出了这熟悉的雪原。梅塞庭。

  不,他想。不要是这里。我不能……

  但就像他活着时那样,地狱之路没有回头的选项。他只能向前。

  一架长得很像救护车的飞机从诊所里走出来迎接他。

  “你好,我是药师,我会为你带路,”药师恶声恶气地说,“塔恩就在里面。他已经等你很久了。”

  威震天松了一口气。

  界标怎么可能下地狱呢!威震天想。果然是我的思想太龌龊了。这当然得是塔恩的地狱啊,毕竟塔恩在这里驻扎了这么久。

  “我和你是第一次见面吧?”威震天边走边套话,“你和塔恩是什么关系?”

  “塔恩强制对接我。”药师说。

  “真抱歉,”威震天说,“我是坏榜样,没把他教好。”

  “呵呵。”药师说。

  “但仅仅被塔恩所害是不会让你下地狱的,”威震天说,“你自己又做了什么?”

  “关你什么事?”药师说。

  威震天停下脚步。

  “只是好奇罢了,”威震天说,“要知道,就连红蜘蛛的地狱都与我无关。你怎么会和塔恩绑定在一起呢?”

  “你做的你分内的事就行,我也会做我的,”药师已经急了;看来这不是一个情绪稳定的人,“我下地狱的原因和你无关,我根本不认识你,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威震天悠闲地倚靠在诊所走廊的墙壁上。

  “是吗?”威震天说,“可天火在你的指导下终于考上了博士吧?所以你才能离开天火的地狱——这难道不是令人欣喜的教育成就吗?难道你不想分享这份喜悦吗?”

  药师猛地转过身。“你这——”药师说,“你是怎么——”药师说,“原来你——”药师说。

  药师说不下去了,甚至站不住脚,突然就跪坐在了地上,机翼剧烈地抖动着。

  “就连天火那个不学无术的低能儿都可以去给救护车当教研助手!”药师歇斯底里地吼道,“就连死锁那个目不识丁的瘾君子都能嫁给救护车当配偶!”药师开始啜泣,“他们在死后都还能和救护车永远重聚,而我却——而我却连一面都见不到救护车,到现在都见不到救护车……”

  “那你生前到底是做了些什么,才导致了如今的后果?”威震天问。

  “我把无力反抗的病人绑在床上,在他们仍然有意识的时候活活摘出他们的器官,然后移植给塔恩。”药师说。

  “你活该被塔恩强制对接。”威震天评价道。

  “滚,”药师说,“哪来的脸说我。”

  “我可不欺负病人,”威震天说,“我欺负红蜘蛛,而红蜘蛛大概能打三十个你吧。四十个或者更多也行,但超过三十个他就会开始失去耐心。”

  “冷铸是这样的,净是些多动症。”药师说。接着药师就打开了塔恩房间的门。

  那股浓烈的味道,就连威震天都要忍不住皱起鼻子。他定睛一看,发现塔恩几乎只剩骨架和头部,整副残躯都被固定在病床上,腹腔就这样敞开在空气中,应有的器官只剩一半都不到。

  “欢迎来到我和塔恩共享的地狱,”药师说,“他只要躺着就行了,非常轻松,而我得不断把他的器官摘出来,然后再不断把他的器官装回去,反反复复,直到永恒。”

  “而且还没有麻药,”塔恩说,“不过药师的手艺很精妙,总是会事先切断神经,所以我绝大多数时间里都没什么感觉,有点无聊。”

  “真的吗?”威震天说。然后他伸出左手,捏碎了塔恩的头。

  塔恩三分钟后就恢复了原状。

  “直接打头就没意思了,会感觉不到,”药师建议道,“应该动其他的部位。”

  “喂!”塔恩说。

  “你说得对。”威震天说。于是他折下了塔恩的右手。

  塔恩发出的尖叫声只让威震天的火种麻痹了两秒,但却当场杀死了药师。不过药师也在五分钟后恢复了原状。

  “你在搞什么飞机?”药师说,“你应该绞尽脑汁让塔恩对你心满意足才对!你伤害他干什么?你知道我被他唱死的时候会有多痛苦吗?”

  “是你自己推荐我动他其他部位的啊。”威震天说。

  “我只是假设一下!”药师说,“理论推演,思想实验,懂吗?!”

  “你给我闭嘴,”塔恩呵斥到,“这是我和威震天大人的二人时光,你就是个摆件,摆件别讲话!”接着塔恩转过脑袋,用憧憬的目光看着威震天,“您毫不犹豫就对我下死手,无视药师和我的痛苦而恣意使用暴力,比您之前的落魄样子好上了不知多少倍,”塔恩的光学镜愈发闪亮,“果然是我的行为让您回想起了过去的您吧?”

  “是啊,”威震天说,“是啊。”

  “太好了!霸天虎万岁!”塔恩欢欣雀跃,“我的牺牲果然是有意义的!之前我还一直在担心,我是不是对您太冒进、太不礼貌了……看到您现在已经完全康复,完全恢复了霸天虎领袖应有的雄风,对我来说真是至高的幸福……”

  “嗯……”威震天说。看来他死前完全没注意到补天士有来救我,威震天想。

  “康复?你在说什么啊?”药师没忍住插嘴的冲动,“这里可是地狱哦?你能见到威震天,说明威震天和你一样都死了啊?”

  塔恩瞠目结舌,以至于沉默了足足十秒钟。看来塔恩此前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一点。最终,塔恩说:

  “您真的死了?”

  “我真的死了。”威震天说。

  “您什么时候死的?”塔恩说。

  “在你死了以后死的。”威震天说。在你死了(很久)以后死的。

  塔恩倒吸一口冷气。“难道您是步我后尘,和我殉情了?”

  “我……”威震天说。

  威震天停顿了一下,给自己做了点思想工作,然后开始温柔地抚摸塔恩的脸颊。

  “我无法忍受你对我的忤逆,”威震天深情地说,“可我更不能忍受一个没有你的宇宙。”

  “威震天大人!”塔恩热泪盈眶;威震天余光看见药师走到墙角去干呕了,“可我做了那么多……都是为了霸天虎革命……为了让您重新振作起来,为了让您活下去……您怎么能为了寂寂无名的我而抛弃这一切?”塔恩感动得浑身发抖,“难道您真的对我……”

  “是的,”威震天吻上了塔恩的额头,“你一死去,我立刻就追悔莫及,没有你在的霸天虎革命毫无意义,”越靠近塔恩,那股味道就越难闻,威震天得使出浑身解数才能控制住表情,不让自己出戏,“你为我献出了那么多,甚至不惜消耗你自己,把我从汽车人的迷梦中打醒,”威震天在自己的光学镜上设置了宏;泪水成功夺眶而出,“我无地自容,我无以为报,只能对你的灵魂献出等量的东西——也即,我的生命。”

  塔恩嚎啕大哭了起来,导致威震天的火种再次麻痹了几秒,墙角的药师也再度暴毙。

  “我好高兴……我好高兴……”塔恩不停抽噎,近乎泣不成声,“什么霸天虎……什么革命……都不重要了,我跟随您这么久,就是为了听到这些话……我好开心,我好满意……”

  一道刺目的光芒突然爆发在诊所里,把威震天带出了梅塞庭。

  威震天眨了眨眼,发现自己正和荣格并肩走在一条彩虹构成的大道上。

  大道周围漂浮着许多屏幕,其中播放着各种罪恶灵魂的地狱景观:红蜘蛛依旧痴痴抱着不再动弹的大黄蜂,撞针依旧没有喝到梦寐以求的酒,天火和漂移硬着头皮辅助救护车改作业,霸王在空无一人的角斗场里徒劳地自娱自乐,药师继续摘着塔恩的器官……就连御天敌和警车都保持了椅子的形状,尽管威震天此刻并没有坐在他们身上。

  “就这?”威震天说,“没有其他前任了吗?”

  “没了,”荣格说,“接下来我会带你去到补天士正在接受考验的地方。等他完事以后,你俩就可以见面了。”

  “没有声波吗?”威震天说,“我一直在等声波的场合,还很苦恼要怎么应付他呢,怎么就没了?”他想了一下。“是因为声波对我彻底断绝了希望吗?”

  “不,其实声波一直都很想见你,”荣格说,“是彻底对他断绝了希望。是不想见声波。你对其他前任都没有如此的……绝对。”

  “哦。”威震天说。

  他们在沉默中走了一段路。荣格突然停了下来,露出一个故作惊诧的表情。

  “我有一个坏消息——”

  威震天打断了荣格的话。“我又见不到补天士了,对吧?”威震天不耐烦地说,“别废话了,直切主题吧。”

  “平心而论,补天士的希望本来还是很大的,”荣格说,“他接受的挑战和你很像:只要他能让他一生中每一段露水情缘的伴侣都对他满意,然后他就能和他真心所爱的你重逢。”

  “然后呢?”威震天说。

  “补天士首先碰到了漂移,”荣格说,“漂移很快就满意了。”

  “很合理。”威震天说。

  “接下来是擎天柱,”荣格说,“补天士费了不少功夫,不过最终还是通过了。”

  “辛苦他了,”威震天说,“牺牲很大,真不容易。”

  “之后是旋刃,”荣格说,“比漂移还快。”

  “品味真差,”威震天嗤了一声,“我不在的时候居然审美降级到这种地步!”

  “还有米尼莫斯,”荣格说,“他们谈了蛮长时间,好聚好散。”

  “好事情,”威震天的火种感到一阵温暖,嘴角泛起了真诚的笑意,“能有这一趟也够值了。”

  “然后就是夺路,”荣格说,“不能说补天士没有努力,只是……”

  荣格指了指彩虹大道旁的一块屏幕。屏幕里的夺路正在反复被噬铁虫群吞食。

  “夺路宁愿忍受这个,”荣格说,“也绝不愿对补天士说哪怕一次满意。”

  “……也不是不能理解这孩子,”威震天说,“真可惜。”

  荣格打了个响指。彩虹大道旁的所有屏幕即刻消失,只剩下空虚、黑暗的太空风景。

  “看来情人节的犯人放风终究是结束了,”威震天说,“你是要让我回去继续坐在御天敌和警车身上吗?”

  “你可以选择这么做,不过你也可以再拖延一会,”荣格说,“直到情人节过去以前,作为达成条件的奖励,你都可以待在这里,而不用回到你的地狱受罚。”

  “这算什么?”威震天说,“和你约会吗?”

  荣格莞尔一笑。“你可以这么理解。”

  威震天挠了挠头盔。

  “按我是冷铸来算,你是领导模块之源,而一切冷铸都来自领导模块,”威震天分析道,“按我是神铸来算,那仍然是你在月卫一上点燃了我的火种,使我得以穿越时空降生人间。”

  威震天皱起眉头。

  “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你都是我的,呃,直系家长,”威震天小心翼翼斟酌措辞,“让我和你约会,是否有点,呃,违反伦常?”

  “无论生前死后,你做的哪件事符合伦常了?”荣格说。

  “有道理,”威震天说,“那我们就约会吧。”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荣格说,“神机真人想要这个机会还得不到呢。”

  “是啊,”威震天说,“更何况,我确实早该看看心理医生了。”